公元1097年6月,61岁的苏东坡远渡重洋,荡着一叶小舟来到了儋州,也就是今天的海南岛。
彼时的海南极度荒凉,是重罪之臣的流放之地,身为谪官,既没有俸禄也没有官舍可居,连糊口都成了问题。而此时的苏东坡,身边只剩下长子苏迈,三任妻子皆已过世。
尽管如此,在经历了“乌台诗案”的生死劫难后,苏东坡依旧能保持达观的心态,随遇而安,因此在渡海时写下了: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。
到了儋州以后,苏东坡不但没有颓废,反而兴办学堂,教化民众,并培养出了当地百年第一个进士姜唐佐。许多学子不远千里,慕名而来,海南荒芜之地,一时竟学风盛极。
苏东坡之于儋州,正如柳宗元之于柳州。
儋州人一直把苏东坡看作是儋州文化的开拓者、播种人,怀有深深的敬意。1000多年过去以后,那里仍旧有东坡村、东坡井、东坡田、东坡路、东坡桥、东坡帽等,甚至连“东坡话”也留存下来。
刚到儋州的第一个新年,苏东坡写了一首《吴子野绝粒不睡,过作诗戏之,芝上人、陆道士皆和,予亦次其韵》,也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这首诗:
聊为不死五通仙,终了无生一大缘。
独鹤有声知半夜,老蚕不食已三眠。
怜君解比人间梦,许我时逃醉后禅。
会与江山成故事,不妨诗酒乐新年。
诗题中的“吴子野”即苏东坡的好友吴复古,其父吴宗统为翰林院侍讲,他也曾为皇室教授,深得一代鸿儒司马光、韩琦等人器重。
苏东坡因“乌台诗案”遭遇贬官后,吴复古便开始淡于仕途,不久后辞官致仕,隐于草野。有诗:黄卷尘中非我业,白云深处是我家。
晚年,吴复古听闻苏东坡从儋州遇赦,打算亲自前往,一会老友,当时他已经96岁高龄。因旅途劳顿,行至清远时不幸病逝,为此苏东坡满怀悲痛地写下了《祭子野文》:
“急人缓己,立其渴饥,道路为家,惟义是归,卒老于行,终不自非”
苏东坡在儋州三年,往前推可知,他写下这首诗时,吴复古已经94岁,尝试辟谷休眠,追求仙道。苏东坡听闻这件事后,便和芝上人、陆道士一起赋诗唱和。
故,诗文大意可解为:
我也常把自己比作不会死去的五通神,追求超脱生死的大机缘,领悟生命的真谛。遗憾的是,我总是害怕孤独,就像落单的鹤总是在夜半凄鸣,这是我难以忍受的,尤其如今已经进入暮年,如老蚕一般很少进食,一夜能醒来三次;
所以我能理解你把人生种种看作是一场梦境,而我只有在醉酒时才能感受到一点禅意。或许,将来我们都会和这山河风月一般,成为过往的故事,既然如此,何不活在当下,赋诗畅饮,度过一个快乐的新年。
在诗题中,苏东坡写“过作诗戏之”,其中“戏”并非嘲讽之意,为老友之间的风趣,更能体现两个人感情之深。因此,听闻吴复古开始辟谷、绝眠后,心有担忧,可苏东坡依旧抱以理解,然后通过自嘲的方式来劝慰好友,毕竟吴复古年事已高。
而且,在诗中苏东坡也表达了对生命的参悟:会与江山成故事,不妨诗酒乐新年!
人生七十古来稀,吴复古已经94岁高龄,人间之事早已通透,唯求安稳度过残年。最令人感动的是,两年后苏东坡遇赦,从海南归来,吴复古竟然亲自去迎接,打算与这位忘年交一聚,遗憾的是不幸病逝于途中。
实际上,在苏东坡贬儋州期间,还有一位叫巢谷的73岁老者,也曾欲渡海去看望他,途中盘缠被南蛮所盗,一路追至新州,抓获盗贼时,却因力竭而逝。当初苏东坡贬黄州时,巢谷也曾徒步千里去看望他,并帮助东坡在江边建造了三间雪堂,还亲自教苏迈武艺。
而巢谷虽然是苏东坡在眉州的老乡,可仅仅也是神交,因慕苏东坡之名便可施以援手,后引为知己。
这也正应了那句话,“士为知己者死!”
苏东坡在新年之前,赠诗吴复古,惦念之情溢于言表,现在亦逢辞旧迎新之际,马上2024年就成为了过去,2025年已经招手在望。
所以通过这首诗,我们也能明白一个道理,人生是一个不断向前的过程,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修行,无论是家人,还是朋友,都是这一辈子不可或缺的人。
我们常说要懂得惜缘、惜人、惜福,实际上就是珍惜当下,不错失、错过每一份温暖:会与江山成故事,不妨诗酒乐新年!
如果当我老去的时候,会有吴复古、巢谷这样的老友相送网上炒股配资开户,我会觉得很欣慰。这大概也是我们每个人活着的意义!